凤皇湉湉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考研党暂停笔,2022见)

第十五章:弱水深潭


      “弱水者,羸弱不堪之水也。忘川之中是为弱水,其力不能胜芥,鹅毛漂不起,芦花水底沉。鸿毛不浮,除生魂死魄一类,盖不能渡。”


  许多年前,她透过绿绮看到橐非的丧母之痛,便偷偷去藏经阁找了师父私藏的古书《异物志》,细细揣摩弱水的厉害。按那《异物志》中所载,不尽木生在昆仑山南山脚的一座小山上,山名曰炎火山。不尽木火灭之时,山上可骤生草木枝条,然则一旦火起,炎火山草木皆落,满山皆荒。不尽木之火,狂风不息,暴雨不灭,日夜兼燃,不尽木却永不成灰。不尽木之火,强过南明离火,烈于红莲业火,三界之内无一物可灭。


  可看此情此景,怎的这不尽木又沉到潭底去了,还偏生是一方弱水深潭?它又已在潭底燃烧了多少年?


  且又因着潭中弱水的庇护,四周草木得以郁郁葱葱,丝毫不见凋零的痕迹。


  世间万物当真是沧海桑田而过,山是如此,人当亦然。


  “娘子抓紧了!”橐非一句惊醒了正心肠百转的伽南。


  伽南心知弱水是橐非的死穴,也知道他心里怕是又怕又难受,只是忍着不让自己挂心。这天地间,除了师父师兄,便只有橐非还这样对自己好。伽南心里更不是滋味,点头如捣蒜:“嗯,别担心,我不妨事的。”


  “娘子啊,梵沉的事,你也莫要操之过急,小昊天说你急火攻心,歇都没歇便往昆仑来了。这可不行,你才刚醒,灵力恢复完全还要一段时间呢!”


  “梵沉已睡了千年,我们静静等着他醒过来就是了,总归不会长睡不醒的。倘若真有那一天,总归,你,你……你还有我呢……”


  伽南看着橐非那烈焰红色的羽毛下,白色的皮肤渐渐染上一层娇嫩的粉红色,无语地拍拍它的头。


  “你想什么呢!傻橐非!”


  玉京山上众人早已在紫霄宫门口列队恭候,就连一向在闻非阁深居简出的渚衣也来了,只不见瑶池的身影。许久不见,渚衣还是那么素雅漂亮,当初她托自己在九重天寻太一师兄的转世,自己满口答应,却一去不返。想着想着,鼻头眼尾便都红了起来。


  前脚还未踏进子衿殿,伽南便被从里面飞奔出来的花练紧紧抱住。


  “主子!主子!一千年了,花练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咳咳咳,勒死我了花练!”


  花练急忙撒开她,又用近似于去园子里挑菜下锅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伽南。


  伽南正冒冷汗,花练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有水光乍泄:“主子,你瘦了,还黑了!主子你吃苦了!呜呜呜……主子你怎么不带花练下去呢?你心疼死花练了呜呜呜……”


  伽南又是一阵儿难受。


  因为,她初初做好了一个决定。一个没有十全十的把握,但是却有十全十的坚决的决定。


  翌日清晨。


  “姐姐,让我陪你!就像,就像我们万年前去昆仑试学一样,所有难熬的,不都挺过来了?”青鸾抓住伽南尚未搁笔的右手,急急地低声道。


  伽南一手轻轻拍着青鸾的手,一手缓缓把笔放下,轻声道:“如今比不得万年前,此番要你跟着,怕就要连累了你的性命。小青鸾,你也不想想你翼族女君的责任?凤族公主的身份?”


  青鸾一下子蹦起来,一身蓝衣飘在身上有如碧海微波。“翼族我有孔宣替我照看,我很放心!凤族的皇子公主多如兔毛,我才不稀罕!我就要跟你去!”


  将封好的信塞在青鸾的衣带里,伽南故作轻松地弹了弹她的脑门:“好了,你不想责任也不想身份,但你还不想你橐非哥哥了不成?你不想再见他了?”


  “我!我……姐姐你……”青鸾开始咬下唇,末了,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伽南一手抱着她,一手轻轻拍她的背:“好了好了,等下把花练招来了,我可怎么走?小青鸾你待我走后,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天枢馆给昊天,叫他照看好梵沉。等梵沉醒了,叫他领了花练去子佩殿侍候吧,那儿好歹还有纨素,是花练自儿时一起长大的姐妹。


  “还有啊,橐非心里,未必没有你,你和他是当局者迷,我可是旁观者清,你们往后,好好过。


  “哦还有,多去闻非阁看看渚衣,她这些年……很不易,替我陪陪她。


  “破五剑给梵沉,他要守着六界就难免沾些因果业报,破五剑给他正好。绿绮琴就给渚衣吧,她喜欢这些,但一定要叮嘱她,别总想着借绿绮入梦,无论是施法奏乐,还是耽于梦境,都及损灵力。呐,温凉佩就给你,你要好好用它,你呀,你已不是翼族帝姬,你是堂堂女君,不可再任性了。橐非……啧,给他点什么呢……哎我本就穷得叮当响,现下哪儿还有什么好东西!啊!有了!子衿殿!够排场吧!够气派吧!姐姐我出手够大方吧!橐非没有自己的屋室,他又不愿回岐山……他在玉京山也比我久了,合该在这有个家的!日后,也好娶你!”


  “姐姐!”青鸾红着眼睛啜泣着嗔怪,再一抬头,哪里还有伽南的影子。


  “姐姐?”


  “姐姐!”


  青鸾一抹眼泪,奔出殿门去:“姐姐!”


  脚门一开,花练急急跑出来,揉着惺忪睡眼,定睛一看,惊道:“小帝姬?你怎么来啦?我这就去通禀主子!你等等!主子一准儿高兴坏了!”


  “不!”青鸾拉住花练。


  “啊?怎么啦小帝姬?”


  “不必了,我,我见过姐姐了,姐姐要与我去翼族玩些时日。方才她已走了,飞太快了,我都没赶上。”青鸾吸一口气,拍拍花练的头:“好好看家。别人来寻姐姐,你就说姐姐叫昊天小殿下理事。”


  “好嘞!”花练闻言,笑着应下。


  “哎!小帝姬!等一等!”


  青鸾摸了摸怀里的书信,正要展翅,又被花练喊住,“怎么了?”


  “主子夜里回来,我就连夜做了她最喜欢吃的兔子!小帝姬等我一等,我去拿了麻辣兔头、清蒸兔腿儿来!带过去你们一起尝尝吧!”花练边说边笑,往后院跑过去。


  离得远了,青鸾只听见花练低低的嘟囔,“哎,可惜兔髓汤带不了了……”


  青鸾的眼泪一瞬间滚滚而下。


  子衿殿里,隐在幔帐内的伽南,发了狠地咬着自己的手,一声也不吭地哭了个天昏地暗。


  末了,看着花练给青鸾胸前揣了一个小包袱,看着青鸾飞走,看着花练傻呵呵乐着回了外屋。伽南闭眼掐决,消失不见。


  天枢馆外,昊天当庭练剑已毕,收式稳稳站住,周遭随着他剑气而起的阵阵不周风哗啦啦卷落一地竹叶。剑尖斜指地面,身后似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猛然转身恍然见小巧伶俐的一抹蓝色,似是顺着支开的窗子从内殿溜了出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谁?”昊天提剑追出庭院,门外只有几只雀儿大小的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伴着唧唧虫鸣浑不在乎地蹦来跳去。昊天眯眸,门口的鸟儿向来一水儿的灰褐之色,今日怎的还掺了一蓝羽鸟儿,色泽光鲜不同寻常。


  昊天正想着悄悄施个术抓住了细细问过,身侧却有人轻声咳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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