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湉湉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考研党暂停笔,2022见)

第十四章:不尽之火


      “上神未及东方破晓,便赶来昆仑,想必是因梵沉上神?”


  伽南深作一揖。“不瞒娘娘,我确是因师兄前来。”


  伽南心中打鼓,她要如何开口呢?难道要说,婉妗啊,我是为了你们昆仑四十万年才得一个的镇山之宝前来,你把它给我罢?


  正思量着,那端庄的婉妗娘娘却道:“上神无须吞吐,本座晓得上神前来,定是向我昆仑借那甘树大果。”


  见婉妗坦诚,伽南也不再扭捏。


  “惭愧惭愧,正是如此。”


  “同是仙班道友,梵沉上神又是因庇护苍生而伤,本座本当倾力相助,可不瞒伽南上神,三百年前甘树初初结出了一枚大果,便被本座玄逾师兄讨了去,原是要再塑上神肉身后,复活上神您的。”


  “在玄逾那里?”伽南愣住。


  “正是。”


  当真是活冤家死对头,难道要她去向玄逾讨要?她是指天盟誓,终此一生不复见玄逾了。


  谢过婉妗后,伽南辞别昆仑山。山门口那两个小仙兵向她点头复哈腰。


  梵沉形容枯槁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伴随着曾经他丰神俊逸不惹凡尘的样子,在伽南的脑海中交替出现。她仿佛看到他以一己之力在混沌钟前死撑,看到他的面容一点点憔悴下去,身形一点点佝偻下去,再撑不起他身上玉树临风的白衣。


  假使自己的真心尚在,不就是情动剜心吗?


  她对梵沉的情是万年前便动了的,此时要几颗,便剜几次好了。


  然则,然则千年前剜心之后,尚未长出本心,自己便又被人哄着魂飞魄散去了。至今,胸腔里跳动着的,也唯有当日长出的那半颗玲珑心,带着丑陋的疤痕,提醒着她那些过往。


  伽南头痛欲裂,几乎驭不得这把绿绮琴。


  “娘子!你可是吓死为夫了!”


  她正落到一团火色的绒团上。绿绮琴也掉将下来,砸得橐非闷哼一声。


  “你怎么来了?”


  “为夫不是想你了嘛,便提早去寻你,哪知九重天上乱作一团,月姬疯了,见人便要挖了心来吃,广寒清虚府上的仙娥们都散完了,就剩下那伐月桂的吴刚上仙还在府里守着。”


  伽南不语。


  “闻说玄逾也受了重伤,在玄清宫里高热不退几度昏死过去,却不吃不喝,只管拉着医师胡言乱语,不放人家走呢!”橐非阴阳怪调。


  “打住打住,橐非……”


  “娘子说罢,为夫最受用的便是娘子的情话。”烈焰红的大鸟一面飞,一面回头笑。


  伽南抓着他脖颈处细软的羽毛,道:“我只是想说,你复在这世间寻一寻,倒是还有没有如你这般乖巧的坐骑?”


  “嗯?娘子此话怎讲?”


  “便是在我失忆无知时恐吓我,说我对你如何如何?还情定十世轮回?”


  “恐吓?娘子你好生伤人家的心啊!哪里是恐吓?分明是剖白真心!”


  “橐非……”


  “唔?”


  “谢谢你。”伽南抚着大鸟头顶的羽毛。


  “谢什么,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这些?”橐非只扇了扇翅膀便稳稳地在昆仑山顶盘旋,“娘子,我不要你的谢……若有下一世……”


  “橐非……我……”伽南欲言又止。


  “娘子你别打断我,若下一世你忘了所有的责任,苦痛,爱恨,我便带你离了这些纷扰,我们双宿双飞,好不好?”橐非没有回头,他像是对着远处东方正在升起的朝阳,对着身下的万里山川,对着这些云这些风说话。


  许久,他听见伽南轻轻地叹:“我……我会守着梵沉,直到他醒过来,再与他一同重振玉京山,守护这天底下的黎民,尽我应尽之责。若,醒来时他已倦了,选择带了瑶池走,我一人也要守着玉京山,收徒弟,讲经法,传道义,护苍生。橐非……青鸾是个好女孩儿,你不要辜负她……”


  橐非轻笑:“好了好了,就知道你又要较起真来,多大的人了,还经不得一点儿打趣!”


  伽南默默不语,垂眸往下看去。他们自昆仑山北门而出,行至现下,方也仅仅飞跃了一座万仞昆仑山而已。约莫下面便是昆仑山南面山脚。只见昆仑山脚有一深不见底的古潭,潭下火光冲天,无休无止,潭面却水波不兴,微有粼粼。


  伽南恍然醒悟过来,喃喃道:“那火可不被潭水熄灭,难不成……潭底的是上古神树——不尽木?”


  不尽木……猛然想起《异物志》的记载,伽南欣喜叫道:“橐非!我们下到潭边去!”


  橐非自万仞之上一个俯冲下来,却生生在离地三百余仞的地方为蒸腾的热气所逼停。


  热浪滚滚,让伽南如同窒息。她紧紧抓住橐非的羽毛,伏在他身上轻轻喘着气。


  好生奇怪,那不尽木年年四月生火,十二月方才火灭,这样的熊熊烈焰自混沌初开烧到如今,竟未曾将这潭水蒸干?


  橐非在空中盘旋。翅膀上一根极美极长的羽毛似是沾满了这几日来仆仆的风尘,再也撑不住了一般,打着旋儿飘落下去。


  在橐非与伽南的注视下,那羽毛竟一点一点,渐渐地沉入了潭底。


  “娘子,我们回去!那是弱水。”


  尽管橐非压着声音并没让伽南听出有什么不同,但他一瞬间颤栗起来的皮肤让伽南一下子想起了许久之前她透过绿绮看到的旧事——万年前,橐非的母亲便是为了救他才命丧于弱水。


  橐非一向风流不恭的眼神里,此时,已盛满了恐惧。尽管他竭力掩饰,但伽南看得出。


  垂眸小心翼翼用手轻轻抚上大鸟的头顶,一下一下慢慢地摩挲。伽南用安抚的口吻,轻轻道:“嗯,是弱水,没事的,我们不过去,我们走罢橐非。小心点,没事的。”


  此番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橐非为自己涉险。更何况是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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