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湉湉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考研党暂停笔,2022见)

第十九章:太古旧事


      上古时候,天不玄,地非黄,洪荒混沌,恍入兜罗绵。


  自鸿钧收盘古、女娲、太一为徒,玉京山上开讲传道,始动转造化精义,小分天地,初辟鸿蒙。而后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造物、太一治世教化,终得鸿蒙初成,天地间神、魔、仙、妖、鬼、人六界并存。


  然七万年后,天地间平生三大量劫,上古众神多数应劫湮灭。魔族、巫族趁机意欲灭人族以摄灵自兴,直捣天界重整寰宇,便有了旷古绝今的龙汉初战、巫妖大战、封神之战,经此后,诸古神支系更为凋零。


  太祖鸿钧算得自己大限将至,便复寻觅得缘法者于天地间,以期密收为徒,传授道义术法,以安后世。这鸿钧太祖左寻右觅,难有堪入法眼者,抬眼瞧见三生石上飘着的一片云,不知何时已然开了灵识,有了悲喜情感。


  太祖掐指一算便明了了前因。


  那云原是天地初分时上升的轻气所化,女娲集灵云灵石炼补天浆时,云以它灵气最盛,石以那块三生石灵气最盛,却通通被女娲放过。太祖问过了它的意愿,便日日向着它讲经诵法。千年复千年,那云吸纳天地精华,又得父神鸿钧传法布道,终修出神识,云根里生出了可离体的魂魄。


  虽如此,那云却并不似太祖曾经的小徒弟太一,才一生出魂魄便日日想着灵魂出窍四处游荡。七衍瑶池等一干童子童女每每飞上去照看那云,只见他安安生生在躯壳里闭门修炼,半句话也未曾讲过。瑶池不止一次暗地向着七衍叨,师尊收的这位小师叔怕是个小哑巴,当初还不如收那三生石了。


  又过千年,一日,父神探那三生石时,不知为何口中连叫不好,急下了莲池来,随后叫渚衣七衍封了连同莲池竹林在内的应心潭四周,又布下清心结,日日探查结界内动向。


  太祖不言明,玉京山上众人亦不知是何缘由,这莲池讲法便只得先停了。几日不见,那云这才魂魄离体去寻太祖,晃一晃凝作一白衣少年的模样,透明且闪着淡淡银光。飘下来落在三生石畔,一株开着粉紫色团绒的草儿抖了抖。


  透光的少年蹲下来,看着这株草儿皱眉,开口说了他除却回答太祖的愿意二字之外的第一句话。“好丑。”


  那草儿登时还嘴:“你才丑!丑死了你!我可是这满玉京山上的草儿里修出的第一朵花儿!你自己少见多怪,还敢说我丑?”


  少年不语,躲开草儿的大力摇摆,却还是被几簇飘飞的团绒穿过了通透的身子。


  “竟是天地大开后万年间生出的第一株花儿,”太祖不知何时已到了结界内,背着手看着一人一花:“哦,便唤你做初凝花。”那花儿霎时便不再张牙舞爪,悄咪咪怂了下来,伏身点着团绒向太祖致意。太祖眼神里射出两道伶俐的光,仔细打量着:“你也开了灵识?”那花儿只得开口:“开了。”太祖沉吟良久,竟道:“那便来做我的关门徒弟,可好?”


  就此,鸿钧太祖撤了结界,日日对着一云一花讲经授法。


  这便是幼时的梵沉伽南了。


  伽南是花身易于修炼,从开灵识到开神识也不过千年光景。自打开了神识以来,她自不满足于从前独自在下面絮絮叨叨,而上面飘着的梵沉任她怎样喊一向不应。想来是他飘在上头难听得见?哎,他白白早早开了神识,竟再也不灵魂出窍下来玩玩。现下好了,她的神识也开了,以后日日灵魂出窍去他身边相伴,还怕他听不到自己唤?又想到,千年前他竟说她丑,暗自赌气道,如今我也出来给你看看!看我倒是丑也不丑?


  于是,梵沉安静修炼的好日子从这一日起一去不返。


  伽南日日要灵魂出窍,成个透明的闪着浅紫光芒的人形,跑到梵沉的云壳子旁边守着。若太祖讲法,她便在梵沉边上听,边听边自顾自与梵沉交流心得,尽管梵沉有个“嗯”的应答便已实属难得。若是太祖回了长生殿,太祖四个徒孙各自散去,只留下伽南梵沉在这莲池,她便要更加变本加厉,在梵沉身边或是飞呀闹呀,或是取本藏经阁的书来念呀笑呀,一个人造出了两个人的声势。


  这日,太祖招手:“徒儿已成人形,过来。”


  伽南立时以草儿的形态挣出来,带着泥土,向着太祖,一路蹦蹦跶跶摇曳着变成粉紫纱衣的少女模样,却再也不是透明的灵魂了。头上数股发辫编得细细碎碎,混着初凝花的紫色丝绒垂下来,一条细细的额辫子中间悬着一粒银铃铛正垂在眉心上方。伽南惊觉自己身体的变化,欢天喜地叮叮当当跑到太祖身前:“师父!徒儿参见师父!徒儿修成人形了!徒儿终于修成人形了!”


  天上飘飘摇摇落下那瓣云,也化成一白衣少年,面如冠玉轮廓分明,眉眼温柔又疏离,一身缟素恍若轻云蔽月,一头如墨的发随风散开堪堪过了腰际,只在头顶别一根玉簪,行动处自有一阵藏了香气的清风相随。少年倒身向着太祖便拜:“拜见师尊。”


  三十三重离恨天的玉京山上,大大小小的仙童仙侍、修神之仙这才都听闻,他们鸿钧父神竟突然收了两位紫霄宫关门弟子。这半路杀出的二位师叔(师祖、太师祖),传闻还是三清之上从未有过的玉貌花容。


  哎?我先拜见了师父,我便是师姐了!伽南想着,心下欢喜——


  “梵沉师弟!”


  梵沉顿步,回首,半张脸对着她不说话。


  伽南熟捻地牵起梵沉的手:“师弟吖?我说梵沉师弟,这紫霄宫现下数了师父,就数我俩最大。可我初初修为人形,这叶子、骨朵、绒球的,藏得不利落,难免被人笑话了去。师弟你听师父说法比我认真,可有办法?”


  梵沉盯着她头顶两侧渐渐摇曳而出的两团微紫绒球,眼前浮现出一张已万年不见的温婉面孔,那人正御剑穿行云海,笑声如经细雨沁润。梵沉淡淡重复道:“师弟?”


  “啊?”伽南皱起了远山眉,“师弟你莫不是要和师姐我抢这老大的位子吧?话说回来了,今日虽是我们一同修为人身,却是师姐我先你一步叩拜师父,自然比你先入师门。”


  “修行听法时,便已在师门。”


  伽南第一次听他讲这样长一句话,不禁暗叹,果然熟了才好。伸手掐了个诀,头顶的绒球便缩了回去。嘻嘻笑道:“进门才不作数,明明自古都是先拜了师父的做师兄!”


  “我长你万岁。”梵沉看向伽南,神色淡淡的。


  伽南眯眸。这小师弟是要篡位不成?世间哪有在师门排大小按寿数算的?


  “小师弟,你这是胡搅蛮缠!女娲大士孩提时被师父收入门中,却排在太一圣君之上,师门顺序哪里是按岁数大小来的?”


  “你怎敢与女娲相较?”梵沉这才有了些愠怒表情,看着不像个木雕了。


  伽南正开心,却见他拔出太祖方才赐下的赤练剑。“呀!”伽南也祭出太祖方才赐下的绿绮琴,“师姐还能怕你不成?赌不赌,你可不是师姐的对手!”


  然而,不出一炷香的功夫……


  “师兄住手!师兄住手!”


  “哦?”梵沉收住剑式。


  “哪有师兄欺负师妹的道理?嗯?我便要告诉师父去!”伽南捂着已然褴褛的鹅黄色衣衫跳出五尺远。


  “你唤。”


  气鼓鼓的女声:“梵!沉!师!兄!”


      这是伽南第一次与人打赌,输得衣衫褴褛。后来的她再回首前尘,不禁要叹,想来这便是她赌徒神生满盘皆输的开端。


  望着好整以暇的梵沉气定神闲离去的背影,伽南跺脚收回祭出的绿绮琴。心中愤愤,师父给自己一把琴,哪里有梵沉的剑好使唤?


  晃晃身形换就一身绾色衣衫,又掐诀收回指尖冒出的花瓣。


  伽南闷闷,师姐之位说没就没了,自己先前怎么就只管听父神讲那些酒肆茶坊戏说话本神话志异史册列传,读遍了藏经阁的书却只喜欢那些野史杂谈,独独没好生修炼。若非如此,如今也能发个大招,打得那梵沉满地找牙!


  “哼!”伽南一巴掌拍在身旁一团烈焰红的物什上。


  只听得惨叫一声,原是一只大鸟。半空中立刻惊雷滚滚,黑云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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