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湉湉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考研党暂停笔,2022见)

第十八章:为情之至


      大鼠语罢,缓缓步出火来,遍体浮动的赤红毛发一瞬间似落了磅礴大雪,根根皆白。笑着笑着,冲着伽南张开了口。


  只一瞬,伽南便觉得自己的身子随着潭水向它口中涌去。


  伽南发力,使尽浑身解数,却仍被那股巨大的吸力掌控,后退不得。


  突然,吸力乍停,伽南向后重重摔去,一口鲜血喷出,纵是混在水里也将将染红了胸口素白的衣裳。


  抬眸,却见那大鼠腹部异光闪耀,再看,却是整张鼠面都绞在了一起,好不狰狞可怖。


  “你!”伽南惊讶出声。


  “站住!你!若再敢向前,一步!我让你!粉身碎骨!”


  大鼠沙哑着嗓子话未说完,便抽搐作一团。


  一颗白玉样的珠子自它腹内钻出,骨碌碌滚至伽南脚下。


  “我的佑丹!”


  那大鼠挣扎着捂住肚子,伸出爪子还未向前,浑身的白色毛发便开始起泡,脱落,融化……


  “啊——”


  佑丹?师父所谓的“赠与有缘人”的佑丹?


  难怪那大鼠不焚于不尽木之火,亦不腐于弱水,原是有混沌未开时的法宝——佑丹——护体?


  伽南摇晃着擦去嘴角的血迹,俯身捡起那颗白玉样泛着温润光华的丹丸。


  “你还我佑丹!”大鼠像疯了一样冲上前来。


  那火光兽也不是个傻的。想那姑娘能在失了内丹的情况下,仅用一二成残存的修为和自己抗衡,可见道行匪浅。方才之所以被自己制住,是她被弱水羁绊了的缘故。


  此番佑丹落入她手中,便可不惧世间万水千火,焉有自己的命在?


  “你的佑丹?这是我师父鸿钧太祖的宝物,他老人家赠与的有缘人,竟是你?”


  火鼠盯着伽南目眦欲裂,眼中疑云滚滚,却不答话,它的嗓子早在喊完那话便溃烂洞穿。


  那种痛感,伽南深有体会。“鼠兄!我便把这佑丹还你,你将我的金丹还我,如何?”


  大鼠在地上来回打滚,模糊的血肉在潭底的泥泞上留下了道道刺目的痕迹,连同潭底的水也被它挣扎时搅得翻天覆地。


  眼看它便要浪费了这万万年的修行,伽南掐着悯生咒护住自己,猛地发力,吸出大鼠腹中的金丹。


  并无半刻迟疑,伽南反手将佑丹打入大鼠口中。


  喘了许久,大鼠抬眼看伽南。


  “你究竟是谁?当真是鸿钧的徒儿?你与旁人不同。你为何救我?凭我死了,你取了你的金丹,又有佑丹庇护你离开,岂不更好?”


  伽南看着没了毛的大鼠,觉得有些好笑,忍住了才答:“佑丹既是我师父给鼠兄的,做徒儿的,自然不能取回。且天地间万物生灵自有缘法,你修行不易,不该因我改了命数。”


  “哦?”


  “何况,我既来了,便没想过能活着回去。本想着练成了金丹,便拼了浑身灵力把丹送出去,之后不论我的生死,救我师兄这事儿也就成了。”


  身上没了生疮溃烂、仙力流失之感,伽南心中一阵发紧,自己是已无灵力可流失了。此时站在这里,竟是无力得已然动弹不得。


  又发狠去戳自己百会穴,蹲下身子抬头喘着粗气继续道:


  “谁知道,我,遇上鼠兄这泼皮,跟你抢丹时,便已用尽了灵力。佑丹只有避水防火的功效,并不能增我灵力,我照样挪动不得半分,送不出丹去。你若有良心,便应看在我方才没有趁人之危的份上……”


  大鼠赞许点头:“一言为定,我定替你送出这金丹去。”


  伽南半跌坐在地上,笑一笑,“多谢鼠兄。”


  “哈哈哈,你无需谢我,有道是无利不起早,你得还我!”


  “如何还你?”


  “我这半生都困在这潭底,无非是从前答应了人家,便要守诺。只是水底无昼夜,火中无春秋,烦闷得很,你若肯同我聊天儿解闷儿,待你一死,我定然替你全了这遗愿。”


  “待我一死可还行……”


  也不管伽南吞了黄连的表情,大鼠继续道:“小姑娘,你与这万万年来葬身我口的人都不同。”


  伽南抬眸,吧咂了吧咂嘴。“鼠兄啊,可受用不起你来夸我。”


  大老鼠似被噎了一下,咽了口口水,道:“万万年来,总有不自量力的人来这儿抢我的佑丹,可来我这儿炼丹的只你一个。你说你无情,又怎会如此的舍生忘死?”


  “我倒是还想与他们打闹着过上万万年的,只是我没有师兄厉害,活在世上,并完成不得师父嘱托,反倒做下诸多错事,给师兄添乱,害师兄替我挡劫。此番是赎罪,并非有情。”


  大鼠笑得前仰后合。


  “赎罪?无情?你可瞒我不得!你这半颗心,可不是有情的证据?”


  伽南恶狠狠抬头,捂住心口:“年少时候不懂事,被人骗了半颗心去,你再若窥探我,我们便来个鱼死网破罢!”


  “你这师兄真是心狠手辣,难为你还对他情根深种,肯替他死,他竟挖你半颗心去!”大鼠满脸上写着“过来人”三个大字,不住地感慨。


  “住口!我师兄,是好人!”


  “你看你看,急眼了不是?哎呀呀,世间万物,唯情难解!你是处深情之中而不自知啊!”


  伽南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只觉得头昏脑胀眼花,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便想摆摆手否认,竟用尽浑身气力也抬不起手来。心下骇然,试着迈步,也一动不能动。


  这才知道怕是撑不住了。


  “小姑娘,听我老人家一句话。”


  伽南早已无力去翻那个白眼,耳边潺潺的水声、劈里啪啦的火声,都渐渐渐渐平息下来,意识渐渐渐渐抽离,而后是死寂的宁静。


  “情由心生,生可以死,死可以生。若非情之至者,生死断难相易。”


  “你和你师兄,生可以为之死,死可以为之生,怎会是无情?乃是情之至也!”


  “年轻人啊,兜兜转转,可莫要惊觉相思久不露,只因情已入骨啊……啧啧……”


  大鼠感慨未完,便只听得痛心疾首地一声惨叫排山倒海而来。


  回过神来,自己已被击出去几丈开外。


  却见一红衣男子,托着那姑娘向上而去,飘摇的银紫色发丝渐渐溶在弱水里。


  大鼠揉揉眼。


  “世间万物,唯情难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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